罗振宇跨年演讲后第一周,人类失守了最后的智力阵地

罗振宇在四天前的跨年演讲上,提到的第三个黑天鹅,是智能革命。在他看来,智能革命仍是个“比脸还大,比肾都虚”的话题。他或许不会想到,仅仅几天后,AI就在围棋这个人类长期所固守的最后的智力阵地上,再次对人类进行了全方位的无情碾压。

罗振宇跨年演讲 图片来自于网络

60胜0负。尘埃落定。人类所有顶尖围棋高手,在账号为Master的升级版Alpha Go面前,纷纷败下阵来。

这是围棋历史上最长的连胜。回想当年,15岁的石佛李昌镐横空出世,在90年代初狂飙41场连胜。十年之后,又一位天才李世石,完成了32连胜的壮举。而如今,Master横扫世界棋坛,创造了空前绝后的60胜后,飘然离去,给世人留下一个不败的背影,而这个奇迹的创造者,不再是人类。

如果说去年Alpha Go对李世石4:1的结果,还让能人类在震惊之余留下一丝反击的念想;那么如今Master对人类顶尖高手群的60:0,则几乎让棋手们在与AI的对抗中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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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有人会为AI技术的突飞猛进,为人类的创造力感到自豪;有人会像罗胖一样,兴奋地寻找着创业的机会;也有一些人,比如像我一样的围棋爱好者们,内心会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失落和难过。

这些难过的情绪,因何而起?

我自认为不是狭隘的“人类至上”理念拥护者,我也并不认为人类应该始终以“万物之灵”的身份凌驾于一切之上,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然而当AI这种准硅基生物,把人类引以为豪的光鲜的智力外衣剥去时,衣不蔽体的羞耻感还是会本能地油然而生。也许这就是难过的原因之一——对自我智力水平的自惭形秽。

当下的世界围棋第一人柯洁,这位去年在李世石对抗Alpha Go失利之后许下壮志豪言的激情少年,如今在AI面前已变得谦卑而自省。他在微博上写到:

“人类数千年的实战演练进化,计算机却告诉我们人类全都是错的。我觉得,甚至没有一个人沾到围棋真理的边……”

同样是昨晚,高晓松在微博上写到:

“作为自幼学棋,崇拜国手的业余棋手,看了Master横扫中日韩顶尖高手的对局,难过极了。为所有的大国手伤心,路已经走完了。多少代大师上下求索,求道求术,全被破解。未来一个八岁少年只要一部手机就可以战胜九段,荣誉信仰灰飞烟灭。”

淡淡的一句,“路已经走完了”,道不尽无奈和凄凉。在围棋这个智力的世界里,人类前赴后继、孜孜钻研数千年后,得来的却是一声当头棒喝——这种徒劳和无力的感觉,在超长的历史跨度上被无限放大,也在看不到未来希望的此刻,被定格在了难过和失落之上。

AI围棋到底强在哪里?

去年Alpha Go和李世石对战时,AI并不算无懈可击。不管是有些疑似“昏招”,还是输掉的那一局里被李世石凌空一挖后的程序崩溃,或是看似刻意避免劫争的嫌疑,都给人类棋手们留下了痛定思痛之后重新战胜AI的一线希望。但Master作为Alpha Go的升级版,已经“进化”到了几乎无懈可击的地步,甚至连那些原本在人类经验看来是“臭棋”的招数,也因为其压倒性的战绩优势而变得不同。

在这60盘棋谱里,有这些特殊的场景:

比如在布局阶段,两条边都没有相应的配置,过早地点三三,在人类围棋理念来看,这会让对手在序盘便构筑成厚势,所掏的角地实际是亏损的;比如在布局或中盘,如果连续二路爬,被对手在三路连续压,那即使能苦活,整盘棋的局势也将一泻千里;比如二字头不能被扳,不然棋型会很“难受”;比如不宜过早将对手的棋撞的太厚,有些味道保留的时候要保留……

对于这些人类在长期的围棋对战中积累起来的经验,Master全都视若无物。除此之外,还创造出了新的大雪崩定式,和“五路尖冲”这样看起来豪放而无用的招法。可就是这些颠覆式的招法,让人类高手们束手无策。我们的经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初学围棋的人,都知道围棋的入门方式,是学习“定式”。所谓定式,是指在开局时,有一些经过大量研究后被认可的最好的下法。双方如果在该局部不这么下,则很可能会亏损——如果在围棋道场学棋的小朋友们,敢下出定式从未出现过的招式,那是会被老师狠狠地责骂一番的。

如果没有AI的出现,人类或许在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发现,基于经验总结的定式,只是“优解”,而不是“最优解”。人类在计算能力的限制下,职业棋手只能往前计算几十步,但如果要在开局阶段,就计算到一百多步甚至是终局,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因此,即使定式有能力达到“最优解”,也只能是仅限于局部范围而言的,是人类通过“手割”这类穷举法在局部找到的答案。而当拥有超强计算能力的AI出现时,不再被计算的手数所限制,所找到的“最优解”是覆盖整个棋盘、贯穿全局的,自然可以超越人类定式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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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问题来了。AI是如何找到“全局最优解”的,所谓的“最优”,是如何定义的,可以被量化吗?

一直以来,人类在防守围棋这块棋类最后的智力阵地时,所依仗的,是围棋既需要计算,又需要判断的棋类特性。人类自认为在计算上无法超越计算机,但在判断上具有一定的优势。对于国际象棋和中国象棋而言,每个不同的子有各自的价值权重,计算机可以通过给各类子赋值的方式来计算每步棋的价值。围棋是不同的,每个子都长得一样,吃了对方的子也不一定就有价值(弃子),子所处位置的价值也无法像“金角银边草肚皮”这般程式化,只能是按棋盘上黑白双方子力分布的整体形态来判断。

在象棋上无往不利的传统的蒙特卡洛树搜索法,面对围棋19x19路的棋盘所包藏的361阶乘种可能性(如果考虑对称性的话需要除以4),是无力的,穷举法的简单粗暴,撞上了数量级的高墙。目前该种算法的AI的围棋水平大约在业余5段左右,正因如此,人类棋手才一直高枕无忧。

深度学习技术的出现,使AI的弹药库鸟枪换炮。作者无力对深度学习进行技术性的解读,仅以个人的肤浅认识而言,AI通过对人类历史上的海量棋谱进行消化吸收,学到了人类顶尖高手的“下棋方法”,最关键的,是能够在行棋过程中,剔除掉大量的几乎不可能去落子的“无用点”,这样就大幅降低了传统穷举法所需要的361阶乘除以四的数量级。在此基础上,AI通过海量的左右互搏式自我对局,去尝试人类没有下过的招法,再以海量对局的胜率,回溯到该招法,给其赋值。只要逾越了数量级的高墙,AI便有能力以Decision tree的模式,从开盘时就能定义出每一步的价值,进行准确的形势判断。

Decision tree 图片来自于网络

这种程度的形势判断,是人类棋手所无法企及的。人脑所能做的量化的形势判断,只能在中盘之后通过“数目”的方式进行。在此之前,则是无法量化的“虚”的部分。所以下围棋的人都知道会讲“厚薄”,讲“味道”,讲“大局观”,讲“棋感”,讲这步棋是赚了还是亏了,之所以用“虚”词,其实是对无法量化的妥协,也正是这些“虚”词,是以往人类棋手自认为胜过AI的地方。而如今,AI已经通过深度学习,将“虚”转化为了“实”,攻克了“判断”这一堡垒。更可怕的是,在“判断”这个技术动作上,人类容易受情绪的影响,如果觉得自己占优势了,就会下得保守;如果觉得对手的棋过分了,就会想反击,而AI不具有任何情绪,只会在冷冰冰的胜率的数字指导下,一步步坚定地迈向胜利的终点。

如此,人类棋手焉能不败?

围棋还有未来吗,人类在智力领域还有未来吗?

相对于高晓松“路已经走完了”的悲观,围棋的职业棋手们的态度显得积极很多。

古力认为:“我们曾经认为永恒不变的围棋定式、真理,因为AI的出现,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迎接美好的明天与未来。”

唐韦星更是直接对高晓松开炮,认为“职业棋手的荣誉和信仰灰飞烟灭”是无稽之谈。

从象棋与计算机的对抗史来看,过度的悲观,似乎确实没有必要。2006年之后,人类的国际象棋高手就再也没有战胜过AI了。但国际象棋这项智力运动,并没有因此而逐渐消亡,人类棋手们也并未停止在棋道之路上的钻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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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在围棋的领域,虽然人类也许再也无法战胜AI,但人们对更高的围棋水平的追求,并不会因为出现了一个更强大的对手而就此固步自封。

曾对中国围棋有过很大帮助的日本棋圣藤泽秀行说过一句话:“棋道一百,我知其七。”比人类更强的AI,如今在一百分的棋道里,能获得几分呢?没有人知道。

更大的可能,是人类和AI一起,都还在通往围棋终极目标的道路上,上下求索。AI的步子迈得比人类的想象更大了一些,但还没有到把人类远远地甩在身后,绝尘而去的地步。人类的围棋理论和技术,有太多要向AI学习的地方。AI也同样要继续向人类借鉴,否则将只能在“战胜了人类”这个水平线上自得意满、徘徊不前。

围棋的黑白之道,如太极般包藏世间万物的至理。人类在棋道甚至是天道的追求之路上,不再孤独。

高晓松说:“等有一天,机器做出了所有的音乐与诗歌,我们的路也会走完。”

其实也未必。刘慈欣曾写过一篇科幻小说《诗云》。其中的神级文明,以穷举法的方式,写出了诗词所有的排列组合。人类艺术家们需要绝望吗?

通过技术的蛮力,或许可以把所有的诗词都创造出来,不管人类的诗人写出怎样的作品,都避免不了重复。但是,技术从目前来看无法做到的是,在这庞大的数据库里,挑出那些真正美的诗词来,而只能让这些艺术品淹没在浩如烟海的狗屁不通的伪诗词中,不见天日。

也许有一天,AI能够进化到可以像人类一样创作艺术、欣赏美、有感情、懂爱憎。

到了那时,AI和人类之间,除了肉身这世俗的累赘,还有任何分别吗?


文 | 乐之读

关键字:业界动态, 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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