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廉价、失控：Shein 突然崛起的内幕故事

抄袭丑闻、监管风险之下，Shein 还能火多久？

Shein，一个神秘快时尚巨头。这家诞生自中国的公司很低调，甚至似乎在刻意避开大家对它的关注。

但在消费者这一头，这家公司却在充分利用网红带货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凭借着超低的价格，超快的上新速度，这家公司现在已经发展成为估值千亿美元的庞然大物。

而这也引来了监管的关注以及对快时尚业的声讨。本文聚焦了 Shein 突然崛起的内幕故事，文章来自编译，篇幅关系，我们分三部分刊出，此为第三部分。

延伸阅读：

快速、廉价、失控： Shein 突然崛起的内幕故事（一）

快速、廉价、失控： Shein 突然崛起的内幕故事（二）

一、内外压力

去年 12 月，一个像塑料制成的枕套一样鼓鼓囊囊的白色袋子被送到了我家门口。这是我的黑色星期五订单。

我满怀期待地撕开包裹，但到手的这 14 样东西，没有一件像在屏幕上看到的那么好。那件 2.50 美元的网眼连衣裙可以卷起来塞进口袋里； 4.50 美元的这件拼色套头衫质地像内裤衬里，又薄又松软。 12.99 美元的那件高级 T 恤用的材质要贵一些，是一种结实的棉布，虽然不太合身。包裹上面写的退货地址在加利福尼亚。

Shein 的美国总部在洛杉矶；该公司最近还在华盛顿特区附近设立了印第安纳波利斯地区配送中心和办事处。在美国的存在与日俱增的同时，Shein 也已经吸引了监管机构的注意。

今年 1 月，美国国会出台了《进口安全与公平法》（Import Security and Fairness Act），如果这项法案获签署成为法律的话，对 800 美元以下中国包裹的免税政策将被取消。该法案还要求海关与边境保护局收集此类货物的更多相关信息。

法案提出者俄勒冈州议员 Earl Blumenaue r表示， Shein 是此项免税政策的一大受益者，并对这个企业表示担忧。他说：“他们用工业级的规模建立起来，利用了现代技术和最廉价的制造，而且还不能保证他们遵守规则”。

紧接着在今年 3 月，欧盟委员会出台了一份旨在解决快时尚环境危害的提案。内容包括要为服装的耐用性和可复用性制定标准，并要求企业在产品标签上标明可持续性的相关信息。

压力也来自 Shein 内部的员工队伍。在采访或诉讼里，几名美国员工描述了一个投诉没得到处理的情况，以及令人不快、杂乱无章的工作环境。一位在这一行有多年经验的 Shein 前美国员工告诉我：“我到 Shein 工作是因为我需要工作，而且这份工作是远程办公，又简单得很”。

不过，她对 Shein 在产品设计和安全性方面偷工减料感到惊讶。她还注意到网站有一些令人反感的物品出售，那些东西只有在收到顾客投诉后才会被移除。

她还看到了有似乎不符合美国消费品安全委员会制定的安全标准的儿童服装。 2021 年 7 月，经过测试后，该委员会宣布召回数千套 Shein 品牌的儿童睡衣套装，因为这些套装违反了联邦可燃性标准，导致儿童有被烧伤的可能。

去年 12 月，经加拿大广播公司调查发现一件 Shein 儿童夹克的铅含量超标后，一家加拿大卫生机构召回了这款夹克。这位前雇员说，当她提出担忧时，她的主管并没有回应。无奈之下，她最终离开了。

在社交媒体上，有关 Shein 抄袭设计的故事已经传开。波特兰摄影师兼艺术家 Leah Flores 去年发现， Shein 抄袭了她的一张照片——泛着泡沫的浪花拍打沙滩，背后则是粉橙色的天空——并且印章挂毯用 10 美元的价格出售。之后她又从 Shein 的网站上发现了另外七件属于她的作品。

后来Flores 起诉了 Shein，并在去年 6 月获得了 40000 美元的和解金。可是，在收到她的第一张和解支票几天后，她在 Shein 和 Romwe 上又发现了四张她的作品。

她说：“我的律师对我说，‘我真不敢相信！”“她再次对该公司发起诉讼；双方再次和解，至于金额，她只说“很大” （Shein 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不过，在更多情况下，名气不大的设计师似乎完全被利用了。去年春天， 26 岁的音乐家 Katie Bailey 在 Shein 的网站上发现了一张自己熟悉得出奇的图片：一件T 恤，那是她委托插画家为她的乐队 Southbound 17 做宣传而定制的。

那个页面上留了几十个评价，是数月来一直在买这款标价 9 美元的T恤的人的点评。但 Southbound 17 甚至都还没开始卖这款T恤。

Bailey 在社交媒体上公布了自己的经历后，她收到了 Shein 的 Instagram 消息：“你好，请允许我们为所发生的事情道歉”。

然后解释称，这件“未获授权的商品”是由承诺“没有版权问题”的供应商发给 Shein 的，然后就没有进一步解释了。但 Bailey 怀疑，为该供应商干活的人，应该是从她聘请的插画家的 Instagram 动态消息上抓取了设计。

在与 Shein 的交流中，该公司代表称这款 T 恤已从网站删除，而且不再与该供应商合作。他们承诺将来会对设计进行更彻底的审查。

但一个月后，这件 T 恤在 Romwe 上面又重新出现了，只是稍作了一些修改。被这件事情搞得筋疲力尽的 Bailey 最终放弃了。这款 T 恤后来也卖光了。彼时，她在 TikTok 上对这场折磨的记录帖子的浏览量已经超过 30 万次。

二、监管的靴子

Shein 的增长并非无人能挡。今年 2 月，瑞士信贷的 Irwin曾发表了一份研究报告，称将来美国的立法者“极有可能”要做出约束快时尚公司的尝试，对于 Shein 来说，届时遵规将特别困难。

Shein 的高管似乎正在为接受审查做好准备。自去年秋天以来，该公司发布了许多监管与法律事务相关的职位列表：包括可持续发展总监、高级产品安全与标签法律顾问、高级隐私法律顾问、营销法律顾问、知识产权法律顾问等。

在我看到的去年 10 月的一份关于侵犯版权的指导性文件里，该公司的法律团队写道：“最近收到了很多侵犯知识产权的诉讼，导致需支出数百万美元的赔偿和相关律师费，以及对公司负面的新闻报道和社交媒体帖子”。

文件还表示：“侵犯版权是直接责任犯罪，这意味着‘我们不知道这回事’不是可以辩解的理由”。

从这份文件来看， Shein 靠供应商提供快速、廉价的设计，公司对此的公开态度是把这说成是一种竞争优势，但这也许反而是个问题。

“似乎我们的供应商在包括 Instagram 和 Etsy 在内的互联网上搜东西， 然后抄袭别人的作品，再卖给我们”。

他们写道，但相关的法律和公关费落到了 Shein 身上，造成公司名誉受损。在敦促买家不要从供应商处购买非原创的、未经许可的设计的同时，这份文件还警告 Shein 自己的设计师，在互联网上找到的原创作品，要做充分改动，让作品“看不出来”。 Chiao 告诉我， Shein 现在有一支 100 多人的团队，他们会在产品上架前做审查，并利用图像识别技术提高流程的准确性。

Whinston 最近在个人 LinkedIn 页面上公布了 Shein 可持续发展总监的名单。有人在评论区问，像 Shein 这样的超快时尚企业如何做到可持续发展。Whinston 没有回应，不过他后来告诉我，他相信这是有可能的 （今年 4 月，Shein 宣布推出“负责任地采购材料”的产品系列，叫做 evoluSHEIN）。

但业内人士表示，如果 Shein 改善劳动力与环境实践的话，成本增加将不可避免，这个代价公司未必愿意承担。

无论如何，就算 Shein 确实做出了改变，很可能也会出现新的初创企业取而代之。中国的其他公司也遵循类似的商业模式。去年，中国电子商务巨头阿里巴巴就针对欧洲市场推出了 AllyLikes，一个廉价购物网站。

不过，到目前为止， Shein 仍占据着主导地位。专门研究中国科技公司的分析师 Rui Ma 告诉我，她设想 Shein 会通过跨界而变得更大：“我们一直拿它跟 Zara 进行比较，但它也可能会变得像亚马逊一样”。

当我把这种比较告诉 Chiao 时，他没有表示赞同，但指出 Shein 提供的产品范围很广：包括宠物用品、家居用品等。他说：“我认为我们不只是一家时装公司。我们把自己看成是时尚、美容、生活方式等的首选线上零售场所”。

在科技刊物 Techonomy 最近刊登的一篇文章里，Miao 写道：“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时尚公司应该可以为客户提供近乎无限的款式选择”。她设想，有朝一日公司也许每种款式只生产一件商品，然后在每位客户下单后“瞬间”补货。她补充说，Shein 的目标是逐渐“朝着这个理想模式迈进”。

表面看来，这个愿景似乎令人吃惊——这样做得到的顶多是一种没人真正需要的产品，最坏的情况是对选择这个概念的扭曲，用可以无限滚动的服装缩略图，取代一个更有意义的自觉自主。但是，公司提供无穷无尽但毫无意义的选择，反过来又要求没完没了但毫无意义的消费，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对于快速崛起的全球电子商务公司的这些做法。由于缺乏适用的有效法规，导致让时尚变得更有道德这件事情的责任，还得继续主要落在消费者个体身上——而这种策略肯定要失败的。

长期以来，购物者早就被训练成更看重最佳利益，而不是劳工权利和气候变化等含糊的关切。在线科技出版物 Rest of World 报道称，去年，当亚马逊售价 16 美元的露脐上衣在网上火起来时，马上就有 TikTok 用户指出，类似的款式在 Shein 上用 13 美元的价格就可以拿到，阿里巴巴旗下的全球速卖通更是低到 3.83 美元。

我想起了自己在那些打着 #sheinhaul 标签的视频里面看到的评论，有人呼吁要可持续发展，但这种善意的呼声被行业捍卫者的嗓门给淹没了。他们会用公平和正义的名义发问：在一个最低工资保障不了正常生活的世界里，Shein 的低价难道不应该被视为一种公共服务吗？鉴于互联网上充斥着体能歧视与肥胖羞辱， 难道 Shein 不是各种类型身体的避风港吗？

今年的马丁·路德·金纪念日那一天， Shein 向客户发送了一条推送通知，上面有一个表情符号，是三个举起的深浅不一的棕色拳头。

文字写道：“我有一个梦想……任何体型、尺码和肤色的人都能走进时尚！”那天下午，我留意到自己的衣柜里有个我几乎都忘了的包。几个月前，我到当地的 Goodwill 购物，逛到红色区时发现了一件毛绒绒的超大号毛衣，售价为 5.99 美元。这件衣服来自 Shein。此后这件毛衣一直原封不动地躺在我的衣橱里。

那天晚上，我到网上去搜这件毛衣，结果找到了一件几乎一模一样的，颜色为淡黄色，公司称之为“杏黄色”，售价为 6.99 美元。有那么一刻，我松了一口气，至少 Shein 的价格再低也低不过自己的二手服装。但当我将那件衣服放进购物车时，价格马上打了 15% 的折扣（为了纪念马丁·路德·金），现在价格降到 5.94 美元了。

译者：boxi，神译局成员。神译局是36氨旗下编译团队，关注科技、商业、职场、生活等领域，重点介绍国外的新技术、新观点、新风向。

译文链接：https://www.36kr.com/p/1739270456818693

本文作者 @神译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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