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营销总监的东北求职奇遇记
《人民日报》说:“只有时代的马云,没有马云的时代”。这句话套用在东北乃至中国绝大多数50岁以上的企业家,都很妥帖。
可惜的是,他们绝大多数根本认识不到这一点。
吴穷接到猎头通知,说有一家东北吉林的企业想跟他聊聊。
“聊聊呗”,吴穷沈阳人,常年在上海工作,之前是一家奢侈品公司营销总监,生意好的时候,年薪百万起,这两年公司老板属意儿子接班,吴穷跟公子向来不和,几次摩擦之后,挂印封金而去。
吴穷是典型的东北大个,能喝酒,善交际,在圈子里颇有豪侠之名。离职之后,数家同行相邀,年薪都过了百万,但吴穷考虑到跟老板多年的交情,不屑于做这种让人置喙的事,反正家里尚有余粮,心里倒也不慌。
猎头说一家东北的企业想跟他聊聊,吴穷的第一个感觉竟然是“可能吗?”,这猎头之前就与吴穷认识,知道吴穷是“百万级”的人才之一,断然不会随便发出面试邀请。
吴穷的母亲还在沈阳,吴穷深知东北现在的情况,“东北振兴”喊了数年,依然停留在文件,许多企业都半死不活,“投资不过山海关”,自贸区设了三个,但金梧桐引不来金凤凰。还有企业愿意花年薪百万请总监?
吴穷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刚看到一则新闻报道,吴穷的母亲曾经供职的华晨集团宣布破产重组,华晨宝马曾经是沈阳的旗帜性的公司,现在也面临如此窘境,让人唏嘘。
“别回来”,妈妈接到吴穷的电话,果断做了决定。“这儿都啥样了?回来干哈!”,妈妈当年在华晨宝马,只是最底层的工人,在去华晨之前,在一家国企,光荣下岗之后,辗转了几个小厂子,才进了宝马。妈妈以为从此就有了保障,但“资本家”哪有良心,分分钟又让妈妈下了岗。
好在儿子有本事,每年寄回来钱物无数,又有退休工资,生活不愁。妈妈直感叹当年和男人离婚时孩子归自己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想谈让他们来上海谈吧!”,这是吴穷的坚持,其实也是委婉地拒绝。吴穷侧面了解了一下对方的情况,这企业还不在长春和吉林,吴穷更加认定这是个笑话。
这事没了下文,吴穷跟老婆说了这事,老婆是江苏人,最怕老公跑回东北,听到这事非常高兴。
一个月后,吴穷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人自称是公司人事总监,目前人在上海,想约吴穷见上一面。电话里,那吴穷感觉对方也是个人物,谈吐颇有江湖气。于是吴穷在陆家嘴八佰伴附近找了个咖啡馆,商定了时间。
吴穷去的时候穿得很随意,并没有西服革履正装出席,那人事总监比他先到,居然也穿着休闲,面前放着一台苹果笔记本,和城市里那些咖啡厅气氛组一模一样。
人事总监自称姓陈,和吴穷相谈甚欢,陈总没有过多了解吴穷的工作,更多的问题围绕他的家庭和生活。“还愿意回东北工作吗?”陈总的问题总是围绕这个中心思想。
“若是工作有前景,薪资也合适,不是不可以考虑”,吴穷将皮球踢给陈总。
“你之前的工作年薪大约多少?”
“年薪百万左右,最低一年也有90万。”
吴穷感觉陈总暗地里抽了一口凉气,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你知道的,东北的薪资没有上海高,你如果回吉林,有没有一个心理预期?”
“我也知道东北现在的环境,薪资适当下降点我也能接受,毕竟离我妈能近点。但具体多少数额,能不能等老板看上我之后再谈”。吴穷是老手,知道自己这个级别,跟面前这个陈总谈也是无益。
陈总连连称是,马上又把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陈总也是走南闯北之人,仿佛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下的事全知,和吴穷半斤八两,两个人一番交道下来,已经称兄道弟仿佛一对老友了。
“管他工作什么情况,这个陈总倒是可交”,吴穷很高兴结识一个朋友,临到晚饭时分,吴穷主动张罗和陈总吃了一顿,双方都是好酒量,杯觥交错下来,陈总略有些醉意。
“吴总,我其实不看好你”。陈总说了句让吴穷很吃惊的话。
“兄弟,你别多心,我不看好你,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而是因为你太优秀”。陈总解释着自己的论调。
“哥,冲你说这真心话,咱哥俩干一杯”。吴穷端起酒和陈总一干而尽。
“兄弟,听哥一句话,东北别回去,哥是没本事,在老家混口饭吃,你们这些跑出来了的,再回去不傻吗?”陈总说得古道热肠。
吴穷知道江湖险恶,陈总说这番话,到底用意如何,尚且要再看看,吴穷岔开了话题,两人又喝了几杯,尽兴而别。结账的时候,陈总早趁机结了账,让吴穷很是不好意思。
“兄弟,我能报销,公司的钱,别替我心疼”,陈总看出吴穷是个红脸汉子,拿着餐饮发票跟吴穷解释。
第二天下午,陈总给吴穷打电话,公司董事长正在上海,跟吴穷约了一个时间,地点在某五星级酒店房间。
吴穷衣着规整,如约来到酒店,陈总早在楼下等着,领着吴穷到了老板的房间。陈总站在门口,按响门铃,吴穷发现,陈总按门铃的时候双脚并拢,微微弓着腰,一副恭敬形象。
房门打开,陈总脸上已经堆了笑脸,引领着吴穷走进房间。
“于总,这是吴穷,吴穷,这是咱公司董事长于总”。吴穷给两人介绍,语气完全不是昨天与吴穷见面时的放松状态。
于总很客气,跟吴穷握了握手,两人在酒店套房的客厅落座,陈总站在一旁,于总看了陈总一眼,陈总会意,说了声:那你们慢慢谈。然后倒退着走到门口,这才转身开门出去,双手轻轻带上房门。
“奴颜媚骨”,吴穷脑海里闪过一个词。
于总也是典型的东北大汉,五六十岁年纪,四方大脸,面色红润,头发明显焗过,梳着和伟人一样的发型,最让吴穷印象深刻的是于总的眼睛,一双鹰眼,双目如电。
好在吴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在于总面前不卑不亢。
“小吴,你谈谈吧”,于总只说了一句话,静静地看着吴穷。
吴穷早准备了一大套说辞,将自己的情况向于总做了汇报,这番说辞,吴穷经过认真雕琢过,以真实情况为基础,但也“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将自己的特长优点进行了适当夸张。
吴穷发挥了一个销售总监的口才,洋洋洒洒讲了一刻钟。于总频频点头。吴穷讲完之后,于总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吴穷对答如流。其实这些问题就是前天陈总问过的问题,无非是家庭还有谁,有什么爱好之类的口水问题。
“小吴,你的薪资要求多少?”,于总又问了这个问题。
“就这?”吴穷有些恍惚,在吴穷的印象里,大约还要问许多专业的问题,再让他到公司去看一看之后,才谈得到这个问题。
“我之前的年薪是100万,回家乡工作,我也知道东北的经济环境,我想薪资不得低于80万一年”。吴穷知道这个价格,如果在上海,就是自己委曲求全;如果在东北,就是让人知难而退。
于总倒是显出了一个企业家的气度,只笑着点点头。然后于总开始了自己的高谈阔论,对企业的情况和未来的蓝图做了完整的描述,吴穷微笑着倾听,心里大约也知道,这蓝图里水分其实不小。于总半个小时的布道之后,结束了这场面试。
吴穷客气地告辞,打开房门,陈总正站在房门外几米的地方等待。这个距离很有分寸,太近了容易让人觉得他在偷听,太远了又不能及时赶到。
“高手,这是个高手”,吴穷叹道。
陈总陪着吴穷走到电梯口,和吴穷握手告别。这一别,就是半个月,没了消息。吴穷心想:这事大约没戏了。
半个月之后是国庆假期,吴穷赋闲在家,妻子身体不好刚做了一个小手术,吴穷决定陪伴妻子回到浙江杭州岳父家呆上一段时间。
国庆节前,吴穷接到了陈总的电话,陈总提出了一个在吴穷看来匪夷所思的要求,陈总想来跟他的妻子聊一聊。
“陈总,我爱人刚刚做了一个小手术,现在我们在杭州,和我岳父岳母在一起”。
“哈哈,那正好,连叔叔阿姨一起见见。”陈总顺杆子往上爬的本事大过猴子。
吴穷只得同意,好在陈总给吴穷的感觉还不错,和陈总约了国庆节假日后的第一天,陈总到杭州去见他一家。
陈总如约而至,还不忘礼节给吴穷的岳父母带了点礼物,吴穷的岳父母也是生意场的人物,经营着一家托盘厂,一年也有几百万收入,两夫妇对陈总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正值八月蟹肥时节,吴穷一家人与陈总围桌而坐,大快朵颐。陈总在席间展现了一个人事总监的风采,谈吐风趣,见识广博,旁征博引,逗得吴穷岳父母十分高兴,又是一场宾主尽欢。
晚上吴穷和陈总相约在酒吧,吴穷想从陈总口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但吴穷失望了,陈总貌似大大咧咧实则小心谨慎,只说这次见面是于总安排的,可见于总对吴穷的重视。
至于其他问题,陈总一概没有正面回应。
第二天吴穷先陪着陈总去了一趟杭州的名胜西湖,陈总玩得饶有兴趣。然后吴穷送陈总去高铁站,陈总提出两个要求:一是近期希望吴穷回沈阳,陈总想去拜访一下吴穷妈妈;二是拜访完吴穷妈妈,陈总希望吴穷到企业去参观参观。
吴穷回去跟妻子和岳父母聊了这个事,岳父母想,大约这企业真有些实力,吴穷提出的薪资要求企业一定能够承受,所以才会如此重视。
妻子的脸色就有些不高兴,暗地里埋冤吴穷为什么不要个高价,吓退了这企业,就不用回东北工作生活。
吴穷现在骑虎难下,只能赶回沈阳,与陈总相约在沈阳和妈妈一起喝了会茶。吴穷妈妈患有眩晕症,说不得过多的话,陈总跟伯母简单聊了几句,就领着吴穷往公司走。
沈阳到公司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因为是公司的车配有专职的司机,陈总和吴穷在车上没有过多的交谈,陈总只简单跟吴穷介绍了公司所在城市的基本情况。
吴穷到了公司,才知道陈总是个小角色,挂着人事总监的名,其实是给董事长拎包伺候局的小人物。于董事长不在公司,真正的实权派人物权总接见了他。
权总年纪不小了,在这座他土生土长的城市里耕耘了三十多年,能言善辩,掌握着丰富的政治资源,从省里到市里,同学故交遍地,权总往来于其间,闪转腾挪,颇为自得。每每遇到难事,权总出马,必然成功解决。
权总知道这是董事长已经看好的人物,所以很是客气,亲自领着吴穷参观了工厂和企业在市里占据的几块地皮,权总挥斥方遒,将各块地皮未来的发展给吴穷介绍了一遍,在权总的口里,未来一座新兴的产业城和几个朝阳产业集群将屹立于此。
吴穷想起当年万科的广告“万科在造一座城”,吴穷看着权总,不由觉得权总在造几座城。
权总并没有让吴穷再自我介绍一遍,两人相处时,多是权总说话吴穷倾听。最后吴穷实在忍不住了,问了权总几个问题。
“权总,我来公司什么职位?”
“不急”,权总慢条斯理。
“权总,我负责哪一个模块?”
“来了再看”,权总不疾不徐。
“权总,我的薪资待遇?”
“来吧,没问题”。权总一锤定音。
吴穷哑口无言,和权总交换了手机号码之后,礼貌告别。权总亲自送到大门口,两人握手之时,权总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来报到?”
吴穷有点懵,感觉这事应该由公司和猎头商量过后,正式发一个offer,但权总问到,薪资又没有问题,吴穷也不是矫情的人,当下说了一个周以后来报到。
权总热情用力地又握了握吴穷的手,吩咐陈总将吴穷送到高铁站。陈总点头哈腰,对权总如同对董事长一样恭敬谄媚,吴穷甚至从司机的眼中都看到了对陈总的鄙视。但陈总和吴穷一上车,那司机对陈总的态度也谄媚起来。
吴穷回到上海,跟妻子说了面试的事情,妻子尽管不乐意,但见老公在家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到了东北离婆婆近些,贤惠的妻子不能阻了丈夫尽孝,只得同意。
两人洒泪而别,吴穷拎着一只硕大的箱子到公司报到。陈总依然很客气,先在市里的酒店安排了一天,晚上还安排了欢迎酒宴。第二天又亲自开车带着吴穷报到,将吴穷安排到公司的干部宿舍。又领着吴穷拜访了权总和于董事长。
吴穷和权总以及于董事长又客套了一阵,陈总安排他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办公室外没有名牌,办公室里一应俱全,陈总亲自给吴穷倒了一杯茶水,简单介绍了用餐和住宿的注意事项后,告辞离开。
吴穷坐在办公室里,正式成了吴总监,但这吴总监管什么部门,手底下有那些人,吴总监一概不知,心里不禁七上八下起来。
办公室的卫生间在走廊最靠里,吴穷在去卫生间的路上,经过几个办公室的门,其中有两个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都坐着一个看上去正襟危坐却无所事事的男人。吴穷看办公室门上,和他的一样,没有名牌。
吴穷回到办公室又呆了半个小时,实在是憋得气闷,决定到隔壁办公室串串门。吴穷是销售出身,陌拜自然不在话下。隔壁的男人也很惊喜会有人来拜访,这人一看就不是普通职员,简单几句交流,吴穷知道对方姓方,也是新晋招来的总监。
吴总监和方总监初次见面,又听闻对方也是总监,不由得动了小心思,生怕同行相见分外眼红。好在稍一聊天,吴总监得知方总监是某公司人事总监,方总监得知吴总监是某公司销售总监,两个总监不是同一个总监,两个总监心这才放下来。
两个总监相谈甚欢,惹来了方总监隔壁的冯总监,方总监介绍冯总监是某公司的设计总监,三个总监都不是同一个总监,三个总监心都放了下来。
比一比来公司的时间,冯总监来了一个礼拜,方总监来了三天。方总监是本地人,住在市里,冯总监是南方人,住在公司宿舍吴总监的隔壁。
吴总监问两位先来的总监,都有什么工作安排,冯总监和方总监面面相觑。还好方总监是本地人,大约消息灵通一些,方总监说过两天还要来一个什么总监,据说是某公司的生产总监,等四大总监聚齐,想必公司会有安排。
三个总监都是精明透顶的人物,马上同时在脑海里浮出一个问题:这公司要这么多总监干嘛?但三人都是有城府之人,这问题只能自己问自己,却没有人开口。
无所事事三天后,那位方总监嘴里的生产总监在陈总的带领之下,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吴、方、冯三位已经熟络的总监齐齐到他的办公室里,对他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生产总监姓尚,尚总监长期在制造业担任生产厂长,是东北另外一个省份的人,个子比吴穷还高着一头,一看也是见过世面的“总监级”人物。
四大总监聚齐,吴穷想,总会安排工作了吧。果然,又等了两天之后,权总将四名总监叫到会议室开会,权总都没有给四位总监分别进行介绍,就单刀直入主题,权总高瞻远瞩地描述了当代社会是网络经济社会,网上销售必须成为公司未来重要的发展渠道,公司高度重视网上销售即将给公司带来的发展新机遇。
吴穷听着权总的高谈阔论,脑海里闪出三个问题:
- 什么年代了,现在才提网络销售?
- 这公司难道还没有网络销售?
- 这事我销售总监知道就行,那三个总监来做什么?
好在权总并没有说太多,然后就分配了工作任务,任务很简单,四个总监各自拟一个出差计划,必须出差前往调研,调研时间一个月。
散会。权总干净利落。
一天后,四份出差计划摆在权总桌面,权总是抓大事的人,粗粗看过,大手一挥:出发。
于是这四大总监,各自拎上行李,从财务借支了差旅费,各奔了东西。
吴穷当然选择回上海及周边调研,大约只花了三天时间,约谈了几个互联网知名卖网的朋友,聊了个大概,又去上海临近的杭州转了一圈,一份调研报告已在心头。剩下的时间,吴穷不好回去,索性安心在家陪了妻子。
吴穷写调研报告时,苦笑连连,对自己企业的产品都不了解,对老板的营销策略也不知悉,甚至对于公司的毛利要求也完全不知,吴穷只得全凭过往的经验,写一些形而上的东西。“虚头八脑”,是吴穷对自己调研报告的基本评价。
吴穷更奇怪的是,这一个月,公司就好像消失了一样,董事长、权总都没有要求他们定期汇报,陈总偶尔打个电话,电话里不谈业务,就是闲聊些家常,吴穷猜测陈总电话的意义就是证明了他还活着,他还在出差。
四大总监彼此倒有微信联系,四人建了个群,但四人都默契地不在群里讨论工作,大家偶尔在群里插科打诨,大约也是告知另外三人自己还活着,还在出差。
一个月后,四大总监都准时回公司汇报,这次董事长亲自挨个听取了四个人的报告,吴穷后来得知,自己跟董事长谈了一个半小时时间最长,另外三个总监分别谈了半个小时。
吴穷心里多少有些得意,毕竟还是自己的专业。
陈总在四个人汇报之后,单独请了吴穷吃饭,陈总是个眼观六路耳观八方的主儿,这董事长谈话的时间长短证明了一切,陈总决定把宝押在吴穷身上,陈总感觉吴穷会得到重用,在公司未来不可限量。
两人酒酣耳热之际,吴穷问了陈总一个问题,这问题萦绕在吴穷心头已经一个来月,这次趁着酒兴,深一句浅一句的,想必陈总也能担待。
“哥,咱公司招这么多总监干嘛?以前的高层干部呢?”
陈总好像知道吴穷今天晚上会提出这个问题,独自抿了一口酒,又故作了一阵深沉,这才叹一口气,对着吴穷说道:“吴总,其实你们四位来,代表着公司又将有四位老总离开,你们出差的这一个月,公司里早就传开了?”
“怎么会?我们四个对公司都不了解,怎么可能来了就上手?”
陈总又抿了一口酒,苦笑一句:“兄弟,你看哥哥我,哥哥我挂着人事总监,但我其实是采购专业出身,来公司六七年,采购一天没干,仗着你哥哥我笔头上的功夫还算有点,机灵劲也不缺,这才混了个人事总监”。
吴穷觉得匪夷所思,陈总又道:“兄弟,记得当年刘罗锅电视剧那幅对联吗?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咱这儿,行政口的管设计,生产厂长管采购,销售老总管制造,这都是常有的事”。
吴穷长大了嘴,听陈总继续又道:“兄弟,不瞒你说,哥哥也是朝不保夕,方总监不是以前干人事的吗?公司不少传言,这是接我的位置”。
吴穷:“哥,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替掉你。”
陈总:“公司年年业绩下滑,总要有人背锅,难道你觉得董事长会亲自背锅吗?难道会让门口的保安来背锅?”
吴穷:“哥,可这不合逻辑啊,熟悉公司情况的高层解决不了,换我们来就行了?”
陈总:“兄弟,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这就是公司的打法。”
陈总大约喝多了,开始自怨自艾起来,说了许多丧气的话,吴穷的心思也想着别的,心里多少有些后悔。两人各怀心事,酒很快就喝不下去,各自回去休息。
吴穷到底没有等到陈总被方总监顶掉的那一天,因为吴穷第二天就离开了公司。
第二天是开工资的日子,吴穷了解公司的薪资发放政策,知道这一次自己大约能拿到半个月的工资,不会太多,但当看到短信发过来的收款消息时,吴穷还是被上面的数字震惊了。那数字,是一个四位数,而且首位还低于5。
吴穷去找了陈总,陈总推脱说关于他这个级别的工资是由权总定的,自己完全不了解。吴穷又找到了权总。
“权总,我的工资是不是算错了?您帮我查查。”
“是吗?我看看,你才来,这个月应该只发半个月工资”。
“这个我知道,可半个月的工资也不应该四千多啊。”
“小吴,咱们公司有制度的,总监级别的工资就是这个数啊。”
“权总,可是我跟于董事长说的是年薪八十万啊,您当初不也说这个数没问题吗?”
“啊,这个事情我不清楚啊,我说过八十万吗?”
“这……”,吴穷这才想起,当初权总并没有说数,只是说了一句“没问题”,吴穷这又才想起,至今也没有收到公司发过来的任何offer,无法证明他的年薪要求是八十万。
“权总,您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就是那个意思嘛,不要将这点意思弄得没意思了”。
“权总,这个工资,我接受不了”,吴穷心里发苦,语气也有些不快。
“小吴,你刚来公司,还处在磨合期,总有个适应的过程,等你试用期过了,走上领导岗位,关于你的工资,我想老板不会亏待你”,权总继续画着饼。
吴穷知道自己遇上了老奸巨猾,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再也不愿跟权总多说话,只说了句“我再考虑考虑”,起身离去。吴穷走出权总办公室,发现那生产的尚总监在门口等着,不知何事想见权总。
吴穷一肚子气,又不想打电话给妻子诉苦,路过陈总的办公室,想着这个哥哥总算有些交情,于是推门进去。
陈总察言观色是一把好手,一看吴穷脸色,就知道吴穷心里有气,赶紧站起来,招呼吴穷在沙发上坐好。
“怎么了,吴总?”
“别提了,工资不对,我去找权总了”。
“兄弟,让我猜猜,是不是发少了?”
吴穷点头。
陈总继续说道:“我继续猜,当初你跟权总谈薪资待遇的时候,权总是不是说来吧,没问题?”
吴穷又点头。
陈总看了一眼吴穷,低声地说道:“兄弟,哥哥当年也是受害者。”
吴穷恍然大悟,这是tmd的套路。
吴穷从陈总办公室出来,没有犹豫,直接去人资办了离职手续,陈总仿佛知道会有这事,帮着吴穷把手续办了,一个小时后,吴穷就办完了手续,在宿舍里收拾了东西,又拎着那大箱子,打了一台车离去。
那高瞻远瞩的董事长和挥斥方遒的权总,一直没有见他,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
四千块钱,刚够吴穷往返两趟东北和上海,算一算,吴穷这一个月算白干。吴穷知道,大约后面那半个月工资也没了指望。
吴穷回到上海,妻子热情似火,吴穷不久找了一个年薪不菲的工作,一切又走上正轨。回想起那段经历,恍若一场梦。从此吴穷落下一个毛病,凡是和在上海的东北老乡在一起,都力劝对方,打死也别回东北。
吴穷走的当天,尚总监也办理了离职手续,原因不明。
吴穷后来找了猎头,猎头表示全然不知双方接了头吴穷还去上了班,吴穷知道,这猎头也被算计了。
陈总一个月后被权总谈走,办理了辞退手续,和权总进行了一番不算愉快的谈话,陈总最后得到的辞退原因是:“你怎么回事儿你不知道吗?你自己合计合计”。
取代陈总的,不是人事总监方总,方总因为表现出色,被任命为销售总监,取代陈总的,是后来又新招的一位总监,这总监,原来是某公司的品保部部长。
原为某公司设计总监的冯总监被任命为电子商务总监,工作不到四个月,因绩效未达公司目的,被权总谈走。
公司老一批总监都被谈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几批新招的总监里剩下来的优秀人才。
这公司的业绩还在下滑,但董事长看着新的一批年轻有活力的年轻高层,觉得希望就在前方。权总在一旁频频点头。
一个总监倒下了,千万个总监站起来!!!
谨以此文,献给人艰不拆的东北总监们。
作者:怪盗团特约嘉宾欠考虑的藤井树,公众号:互联网怪盗团(ID:TMTphantom)
本文作者 @互联网怪盗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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