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 00 后社交 APP 一周，90 后阿姨有何发现？

看完《后浪》感觉和我的生活相似度很低，正在埋头苦想原因时，睿智的网友们一语点醒梦中人：后浪说的是00后，我们这帮90后老阿姨实在不必非要对号入座。

这让我开始有些好奇00后的真实生活面貌，于是我决定潜伏进小肚皮APP一探究竟。这是一个自称最受欢迎的00后社交养成平台，我要在此进行为期七天的人类观察。

为了让大家相信我真的是00后，我还绞尽脑汁发了一条动态：请问怎么用学习机上网呀？这应该多少有助于我构建一个「学习很好，但想学坏」的风云人设。

一、90后交友，00后扩列

自诩自己是大龄单身青年的90后，有时会突然心血来潮下载几个交友软件，却总是聊个几句就没下文了。其实是因为懒和词穷，但别人一旦问起，还要言之凿凿地说，网上交友，不可信不可信。

和优柔寡断自杀式单身的90后比，00后在交友这件事上目的更加明确，行动力也更强。

如果你在小肚皮动态广场看到“我最近太缺钱，决定卖掉自己”这样的话，不要着急感叹世风日下，他们只是想扩列而已。

扩列，00入门级黑话。这个词从字面上也不难理解，扩列=扩大好友列表=认识更多人。他们扩列的手法简单粗暴，发一条想要处关系的动态，同样想要扩列的人就会来加你的好友。

成年人眼里的交友就是谈恋爱，而对00后来说，这样的想法未免太狭隘。交友可以是处CP，也可以是认兄弟姐妹爸爸妈妈师傅徒弟。

在小肚皮APP内的「处关系」界面里，还有很多听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关系，比如「晚安」关系、「耳机」关系、「爆米花」关系等。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一个00后嘴里套出他们的真实含义，晚安是CP，耳机是兄妹，爆米花是兄弟。

我追问原因，00后说只有男女朋友才互道晚安，只有兄弟才会宇宙无敌爆爆好。这个答案让人有些困惑，于是我决定放弃深究到底什么是宇宙无敌爆爆好。

除了处关系，00后也热衷于拉帮结派。

在小肚皮里召集20个人，就可以创建属于自己的次元。一个人可以同时进入三个次元，同时还可以加入小肚皮里的各个家族群。进了群以后就要把自己的网名统一修改为家族名+昵称，我曾经的QQ网名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叫刹魅雅丿南宫瑾。

南宫瑾，是我在中二时期给自己起的上网冲浪笔名，现在回头看颇有时代弄潮儿的味道。

00后的标签不再是非主流，他们不会在用火星文当个性签名，但在起名字这件事上，和当年非主流的90后英雄所见略同。沈、顾、苏、冷、江依然是大姓，沐、兮、笙、玖是网名的热门词汇。

对于一个沉迷于互联网social的青少年来说，班级荣誉感可以没有，家族荣誉感不能缺位。

加入一个家族，不是简单修改一下网名就可以了。加入以后还需要为家族打工，人气高的去宣传家族拉人头。会画画会ps的要时不时出点外宣图，啥都不会的也要每天水群和家族成员拉拉关系，不然就会被无情地清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家族的等级制度，简直比一些创业公司还要森严。

族长和副族长可以拥有助理，传达员只有传达信息的权利，而族员必须听从传达员的指令。与此形成反差的是，在家族工资那一栏，招募人坦率直白地写着：无。

既费力气，又没有钱拿，成年人大多很难理解他们卖力扩列或者为家族打工的意义，但答案并没有那么复杂。

网络形象通常是人们对于自己期待的投射，多数人扩列是为了暖说说，让自己看起来有很多朋友，发条动态就有几百个评论和点赞。加入一个呼风唤雨的家族，对他们来说，和进了BAT工作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家长倒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孩子沉迷网络social而误入歧途，这种扩列行为通常伴随着青春期一起结束。真正开始社畜生活的他们也不会再有心思给家族打工了，而时光终会让每个在网上拉帮结派的人，变成肥宅。

二、00后也逃不过QQ秀的魔爪

创建了小肚皮账号以后，我在年龄那一栏填了13岁。我的真实年龄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个天文数字，填13岁有利于我做卧底。

我试着给一些广场上想扩列的用户发好友申请，但很少被通过，偶尔有通过的一两个，全都冷淡地拒绝了我的处关系申请。

这很伤自尊，我反复思考自己的资料卡是哪里出了问题，是网名不够洋气还是头像太过普通？很快我发现了问题所在：我没有一套闪亮耀眼的QQ秀。

于是我用橱柜里的衣服简单装扮了一遍自己，其实我也想打扮的隆重一点，但经济条件不允许，只能作罢。我换了一身看上去还算得体的连衣裙，往头上戴了点蝴蝶结发带，从商店选购了一个限时免费的背景。

虽然我这身装扮看起来没有那么光鲜亮丽，但也算脱离了赤贫阶层。很快我便有了完全不同的产品体验，开始有人主动来添加我，并且还有人要收我为徒。

我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请，我的师傅立刻给我发来了520的肚皮糖，并且发动态官宣了我：这是我的徒弟，你们敢动的话，杀无赦。这很让人感动，希望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年龄。

市面上很多为00后做的交友软件都有加入虚拟形象，他们比成年人更需要通过这样的渠道去表达自我，在网络上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并以这样的形象去找到审美相似的好友。

穿上漫画书里才会出现的洛丽塔套装，换一个学校里明文禁止染的粉色头发，背景设成梦幻感十足的城堡庄园。小肚皮用户在这里悄悄完成对内心期待形象的具体化，尽管这一切可能和本人相差甚远，但也并不妨碍他们从构建虚拟形象中获得满足。

人靠衣装马靠鞍，根植于人类基因里的社交货币总是换汤不换药，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昂贵。

小时候是虚拟形象里的一件稀有裙子，长大了是出国旅游和名牌包包，再年迈一点，是学区房和中产阶级特有的审美趣味。

一生中你可能再也回不到这样的黄金年代：花六块钱买一个节日限定的背景，就可以让你在列表里光芒四射，在商店用肚皮糖兑换一身酷炫拽的搭配，就可以收获大量艳羡的目光。

当年省吃俭用开红钻的90后已经步入了下一个战场，接力棒传到00后手上。

随着技术和审美的演变，现在的虚拟形象依然不是当初QQ秀的土味杀马特集合，但差不多的换装设定依然验证着当年腾讯的成功：人啊，就是吃QQ秀这一套。

三、没有人能拒绝拥有一家小卖部

在小肚皮APP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设定。用户只要到了25级，就可以获得在商业街开店的资格。

开店卖什么呢？

随便你，反正小朋友们也不可能真的搞到一批莆田鞋来批发。大家更多地在卖ta的号帮你在动态里宣传，使你收获更多好友，还有自己在网上搜罗的一些表情包和壁纸、文字图等等。

APP内流通货币是肚皮糖，肚皮糖可以通过日常签到打卡、游戏互动、活跃时间等方法拿到，也可以在好友间互相发红包流通。

有不少用户在商业街活跃地上架新物品，在TL上恪尽职守地宣传自己的店铺，商品的售价不高。一个表情包均价在50肚皮糖左右，一个情侣头像售价为200-1000肚皮糖不等。

我现在是一个成年人，用成年人的视角看这件事情会是这样的：大家那么努力地耕耘，应该是肚皮糖有渠道可以兑换成人民币，然后用人民币去校门口买三无零食吃吧。

然鹅并没有，肚皮糖不可以通过人民币直接充值，也没有办法把已有的肚皮糖换成人民币。

在小肚皮用户的心目中，肚皮糖就是一种可流通的并且有价值的货币，拥有得越多越富有。同时也承载着部分心理寄托，成交量越大，人气越高，在平台上就越有地位。

其实开一家小卖部赚虚拟货币，这件事情并不专属于00后，很多中二的90后曾经也非常热衷。

贴吧盛行的年代，我在空间素材吧开过不少小卖部，帮大家手写文字。顾客会回帖下单自己想要写的字，然后我用笨拙稚嫩的字体在纸上抄写一遍，最后再用电脑摄像头拍下来回传给顾客。

尽管帮人写字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实际收益，但顾客的感谢，粉丝的增加，回帖数变多都让我很有热情，一往直前，把我所有的上网冲浪时间都贡献给经营小店。

小肚皮APP里的开店功能标志着虚拟开店蛮荒时代的终结。

虚拟货币强化着店主的积极性，淘宝购物似的下单流程也让用户体会到消费的快乐。而25级才能开店的设定，会让他们更加有目标感地向25级迈进。

从最近的蜂拥而上的摆摊大军就可窥见一二：没有人能拒绝拥有一家小卖部，即使是虚拟的，即使是个地摊儿。

如果去观察市面上所有面向00后的APP，你会发现虽然这些APP界面幼稚可爱，但在功能设定上，并不把用户当成小孩。

它们会告诉用户，在这里你可以像一个大人一样社交、工作、做生意、买衣服。

这多多少少可以满足一点青少年对成为大人的幻想，因为每个小孩都想长大，直到他们真的长大。

作者：张美芽，互联网/财经观察作者。

本文作者 @张美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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