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午餐发起人邓飞：如何用跨界的方法解决社会问题？

2016-10-25 11:11:00

邓飞，前《凤凰周刊》记者部主任，2011年转型公益，微博打拐、免费午餐和e农计划等发起人；著有《免费午餐:柔软改变中国》，从调查记者到公益先锋，尝试系统解决中国乡村有尊严、可持续发展问题。（PS：推荐慢读）

以下内容整理自邓飞在[关键一课]NO.1所作的TED分享，大咖说（ID：dakashuo）有删减、有微调。

整理/肥肥、Cathy、helen

邓飞在【关键一课】做分享

我很荣幸，能够在这个下午跟大家分享,我们如何用跨界的方法去解决中国社会问题？

2011年初，我们在中国的山区目睹了孩子们这样的困境：他们在学校没有午餐，他们需要忍饥挨饿，这是云南的孩子、湖南的孩子、贵州的孩子。我们迅速地展开调查，我们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问题，它不仅仅是在一个省，它是在中国很多很多地区的乡村里面都存在。

乡村孩子

我们特别地震惊：为什么我们国家发展了这么多年，GDP现在是全球第二名，我们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孩子在学校里面忍饥挨饿？我们很快找到了原因。是因为，乡村的学校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学校被拆并，孩子们被集中起来，孩子们中午回不去，当时我们的学校没有想到要给孩子们提供午餐。

我们又发现，当地的地方政府也没有这么多财力，可以去给孩子们吃饭，所以说是我们政府失灵了。但是我们当地的企业、我们当地的市场也不愿意去解决这个问题，因为给孩子们去做饭成本太高，没有利润，所以说市场也失灵了。

那孩子们呢？就只能忍饥挨饿了。

我看到孩子们挨饿，我特别不忍心，因为这是不公平的。孩子们如果连午餐都没有，他是不可能通过他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的。刚开始，我就感到不忍心，我想要去改变，但是当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记者，我想，如果说我们用报道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几乎不大可能，因为这个问题太庞大了，所以我想到我们要去动手，自己要行动起来，中国不缺一个写字的人，缺一个行动的人。

01 联合

大家会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既没有钱也没有权力，我们怎么办呢？我们怎么样去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很幸运，我们有了移动互联网，我们用微博快速而宽广地去传播我们的梦想，我们想去帮助孩子，让孩子免于饥饿，我们迅速地得到了共鸣，得到了捐款人，得到了志愿者；然后QQ群和后来的微信，能够帮助我们把这些资源组织起来，变成团队，开始协同。

我们非常地幸运，我们找到了一些愿意跟我合作的贫困县，政府把学校拿出来，给予我们能够做公益的机会。我们也很幸运，得到了很多企业的帮助，企业把它的资金拿出来，技术和工具拿出来，为我们增加了行动的能力。

所以说，我们就开始了。有了钱，有了人，但是我们没有专业的能力，因为我们毕竟是半路出家，我们没有公益的专业能力，那怎么办呢？所以我们不得不开始组织创新，我们把公益组织的边界、篱笆全部拆掉，把我们的公益行动变得透明、公开、接受监督。

邓飞在乡村

我们制度性地去保障每一个人，人人参与，多中心，放权，还有民主自治，这样的话，我们就得到了全社会的力量，也帮助 “免费午餐”建立了一个模型：就地取材、师生同食、透明公开、村校联合。这四条就保障了“免费午餐”到今天，没有发现一起资金安全事故，也没有发现一起食品安全事故。

我们做出了一个模型出来以后，我们可以去影响我们的公共决策。半年以后，当时的国家总理温家宝就宣布每年由中央财政拿出160个亿，去给孩子们吃饭。到今天每年增加到200个亿。

“免费午餐”的这个经历，它让我们明白一个道理，我们面对一个社会问题的时候，我们可以不去抱怨，我们可以选择行动起来，我们可以去做成一个模型，然后给政府提供参考，我们就有可能去影响国家的决策，就可能实现大规模的改变。

在“免费午餐”的学校里面，我们发现了孩子们其他方面的困境，譬如说很多孩子生病以后得了重病，家里没有钱治病，那这个孩子只有两条命运：残疾或者等待死亡。我们看到这些孩子以后，我们想到联合商业保险公司，由保险公司给我们提供解决方案，然后我们去筹钱，用钱去购买这个保险公司它的服务、它的产品。然后，我们最高每年可以帮助一个孩子得到20万的补助，帮他们找到救命的钱，让他们病有所医。

我们也联合了中国的制衣界，拿了很多物资，我们去给乡村的孩子送棉衣棉鞋，这个项目叫“暖流计划”，专门送物资和文具的。

我们又联合了一个县里面的政法界，例如说它的女法官、女警察、女律师，把她们连接起来，把她们送到学校里面去，让她们跟孩子们去宣讲，我们帮助这些留守的孩子，尤其是女童，怎么样认识和保护自己的身体，免于伤害，这个项目叫“儿童防侵”。

我们在很多大学去做宣讲，我们把大学的建筑系的同学连接起来，让他们帮助我们去做设计，给孩子们做一个新的房子，它可以拼装，可以移动，可以搬走，它可以搭载很多其他的工具。然后我们再去筹钱，我们去把这个任务外包给企业，由这些厂家帮助我们把这个房屋做起来，给孩子们做宿舍，等到这个地方的孩子没有了，这个房子可以搬走，我们就不会浪费、也不会去伤害环境。这个项目叫“会飞的盒子”，它是一个可移动的房子。

我们去联合每一个大学的支教团队，帮助我们去找一些没有爸爸或者没有妈妈的孩子。他们叫事实孤儿，但是他们得不到政府的帮助，那我们找到这些孩子以后，我们再去连接我们城市的家庭，一个家庭一年出2600元，去对接认领一个孩子，这个项目叫“拾穗行动”。

我们还有一个项目叫微博打拐，我们联合的是我们的网友，帮助我们去留心、留意身边有没有来源不明的孩子。如果有这样的孩子，迅速地向警察报告，也可以向我们报告，我们去帮助这些失子的家庭去寻找被拐、被偷、被骗的孩子们。

这5年，我们一共从600名捐款人手里筹了3个亿的捐款，我们每天服务100万个孩子，我们形成了一个中国乡村儿童联合公益，我们也连接其他的公益组织，我们试图全面地去服务中国的乡村孩子，给他们增加福利，让他们得到公平可以改变命运。

02 “ 造血 ”

但是，我们发现有一个问题，如果说我们只去帮助孩子，我们解决不了孩子的问题，为什么呀？因为孩子所有的问题有一个根源：他们的父母离开了他们的村庄，离开了家庭，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间，他没有爱，他没有陪伴，所以说我们要从帮助孩子，转移到去帮助孩子的父母，我们要帮助孩子的父母能够在自己的土地、自己的乡村里面有收入，然后呢，他们不需要背井离乡，不需要抛妻弃子。

好，那么，这个问题我们怎么去解决呢？我们怎么样帮助乡村的农民能够有收入呢？

我们发现，除了劳动力，乡村里面的那些没有被污染的农产品，它是创收的一个重要方法。乡村有很多很好的农产品，但是很遗憾，因为它不被人知，不被人信任，或者是说它不方便运输出来，所以说那些农产品它无法变现，更多的时候它们都烂在地里。我在中国的乡村看到有很多的果树，没有人去摘果，因为采摘的成本要大于它销售的利润。

所以我们又联合了中欧商学院的238位校友和教授，我们做一个电商平台，我们准备帮助乡村农产品进行销售，那这样的话呢，我们就把孩子的父母就变成了生产者，让他们安心、专心专意去生产安全的生态的农产品，我们把这个产品就卖给我们600万捐款人，卖给我们中欧的校友企业，做团购，做礼品，我们开创了一个新的礼品市场；我们也传播一个新的理念——以前我们做公益做慈善，是要靠捐钱捐物，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新的方法，购买就是做公益，消费也能帮孩子。

从长远来看，我们通过这个电商平台不停地去拓展这个销售的渠道，提升销售的能力。我们来倒逼乡村的生产，我们让这些村民们的生产，变得更加地有组织化、规模化和专业化。然后呢，我们也可以组织城市里面的涉农企业，以产业的形式能够进入到中国的乡村，从根本上去支持这个乡村有尊严地成长，最后要改变乡村，还是要靠我们的产业。

当我们在中国的乡村展开公益和商业的两只翅膀的时候，我们发现，又面临一个新的挑战，什么挑战呢？缺人。

我们不可能从城市里面召集年轻人去守在一个乡村里面去，这是不可持续的，同时，我们也发现，对一个地区的根本的变革，我们是要把它当地的人联合在一起，让他们能够自强自立、能够自我造血，所以说我们从2014年开始，我们也开始了一个新的活动，我们做了一个培训机构，它的名字叫“青螺学堂”。

我们就从公益组织领袖中挑出一批人，然后又从我们中欧的校友里面，挑出一批人变成讲师、教官。

我们去培训这个县里面的年轻人，我们帮助他们能够获取很多的能力，让他们有能力能够留在乡村里面，做什么呢？做公益。我们向他购买公益服务，我们帮助他们做合作社，去建立自己的企业，让他知道产权保护还有市场竞争等价值。只有这样的话，我们才能够就地取材，我们去培育一个县域经济的内生的增长力量。

03 公民

是的，我们这个时代，确确实实遇到了很多的问题，有时候，它会让我们很沮丧，但是，我们不是愤怒的暴民，我们也不是跪在地上要去求乞的贱民，我们也不是忍痛出走的移民，我们是公民，我们是这个现代社会的公民。

公民是什么？公民是指我们了解生活残酷的真相，我们也愿意去勇敢地维护自己的权益，但是我们也需要了解和背负我们应该背负的责任和义务，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是政府造成的，也不是所有的问题，政府都有能力去解决。

我们仔细来分析一下：政府，它有钱，因为它有财税资源，它需要去承担公共服务的政府的职责，但政府有它的缺陷，因为它太庞大了，它太笨重了，我们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船大难调头。

我们的市场呢，它有技术，它有能力，但是我们市场的资金是来自于个人资本，它是需要营利的，更多的时候，咱们的企业和商业，它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它不愿意去关心我们的社会问题。一句话概括就是无利不起早。

而我们的公益组织呢？它的资金来自于每一个人的捐款，所以说它必须要去服务人民，它必须要去帮助人们解决社会问题，它才会得到信任，它才会继续得到捐款，它才能活下去，所以，它很敏锐、它很灵活，它可以帮助我们不停地去发现问题，然后尝试着去解决问题。用一句话去概括社会的公益组织，它叫身无分文，心忧天下。

那这样的话，我们的三个方面，政府、市场、还有我们的社会公益组织，我们是可以把他们连接起来的。

这几年，我们一直也在扮演这个角色，发现民生问题以后，我们不抱怨，我们行动起来，我们去做好模型，去找到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我们拿到这个方案以后可以去游说政府，我们希望政府来买单，由政府来动用它的财税资金，来帮助我们来改善民生问题。

万一，政府不买单也没有关系，我们的社会就学习自我治理，自我发展。

04 协同

所以，我们需要连接起来，政府、商业和社会公益，各就各位，各尽其力，我们把彼此的长板连接起来，形成一个社会共同治理的模型。

这个国庆节，小年老师、还有洁平老师，和我们一起到了云南的漾濞，去做什么呢？我们去关切孩子们的温饱问题，我们去倾听一个乡村的年轻人，他在当地创业的艰难，我们到达企业，去跟企业家分享怎么样降低成本，变成一个管理型的企业家；我们还跟县委书记去交流，我们讨论的问题是：市场经济的价值，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有非职权领导力？这个县如果不去搞污染性的化工企业，我们能不能活下去？我们就讨论这样的问题。

如果说我们现在不被允许去改变旧的事物，那我们可以去做一点新的事物，去增加我们新的事物。

我们虽然很弱小，但是呢，我们每一点、每一点的努力，我们可以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我们做着做着，变革就会发生了。

这五年，我们不只批评，我们还要去建设，我们不只是对抗，我们还要有融合，我们不只是摧毁，我们还有创造，这就是我们这个团队跨界合作的联合之路，这也是我们未来中国的一个协同共治之路。

为了一个更美好的社会，也为了给我们的孩子，给我们的子子孙孙，留下一个更美好的社会，我们需要行动起来。变革没有那么难，只要我们联合起来，我们就可以推动改变，推动变革的发生，谢谢大家。

本期视频内容近期上线，请在优酷、爱奇艺，搜索“关键一课”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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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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